張忠謀曾經說過:「不思八九,常想一二。」大概是勸人樂觀之語。我卻要反問:「不思八九,何來一二?」

父親因為疑似肺結核住院隔離了。

這陣子起起跌跌的病情莫名其妙的撞入了我們的生活中,也或許八九之事, 理應如此。先是去了一趟蒙古,那裡的大夫看著父親眉頭深鎖的說了幾句話,就 斷言他得了憂鬱症,不過醫生隨後也說:「放心,是輕度的。」父親還在決定該喜或該憂時,醫生叫他繳了兩千四百元,說要打一組舒緩神經的針。

一個禮拜的針就這麼全塞進父親的血液中,一點也不見好轉的病情反倒讓他更憂鬱了些。結束了那個黑心療程,父親想往簡單的地方想,或許只是感冒了?去了一家小診所探看,那裡的醫生戴上聽診器後捉摸了半天後說:「的確是感冒了,不過,」醫生煞有其事的說:「沒那麼簡單,我想還有點中暑。」

又是一個禮拜的感冒中暑療程,父親沒咳嗽、沒化痰,倒是有點頭昏愛睡,四肢無力。前幾天這些症狀終於把他請進了大醫院做檢查。

X光是下來了,據說左胸腔地方有點不清不楚,於是開始抽血、抽痰一番。父親喉嚨卻一點痰也不見,口水倒是被抽掉一堆。報告出來,一切正常。在這正常報告出爐期間,醫院還陸陸續續收了幾千塊檢驗費,這便不提了。

於是,大醫院裡的小醫師們開會討論了起來,原因不明,一切正常,除了──胸腔?阿!他們想起了胸腔,好像那天是說左半邊有點模糊不清呢,管它的,就先推斷是肺結核吧,先住院隔離觀察幾天再說,反正人活著,都可以收到錢。

唉,這是我最近不得不想的八九之事,不思八九,何來一二?

前晚打電話給父親的時候,他的精神聽起來不是很好,那時他已在病房中,卻也騙我人在工廠,現在想起倒也令人鼻酸。論及工廠,卻又是八九之事。父親一請就是許多天的病假,人情炎涼,莫此為甚。早晚的電話不是關懷,卻是催促威脅,看來這次回去後,職位不保,恐被降職降薪。我只好勸父親安心養病,常思一二。心裡想的卻是,常思一二個屁,如今只求一口溫飽不廢,即是萬幸。

人往往就是這樣,過了需要假裝哀愁的少年,真的哀愁就會排山倒海的來找你。不思八九,何來一二?

我於是想著一二。或許父親的病讓我急速的堅強起來,這段日子以來,我從母親身上便感知堅強的重要。而我必須如此。這也大抵是一二之得。

進入研究所的第三年,我忽然把所有的事都攬在一起了,忙著上班、打工、上課、改作文、學國語文、趕報告、發公文、審核成績、看書、寫詩、出刊詩集、修教程……每天每天都有好多事,忙的沒時間想自己有多忙,忙得沒時間憂鬱。或者我想在這些忙碌中忘卻值得憂鬱的八九之事,我生命中的一二快樂大概來自對八九的抵抗吧。

文章打到這邊,卻又讓我憂鬱了起來。也許人生總是這樣,不思八九,何來一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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